2012年11月21日 星期三

說《朱雀》

 

這一週在醫院以及在路上看了兩本書,一本是葛亮的《朱雀》,二則是大塚信一的《追求出版理想國:我在岩波書店的40年》。



先說說《朱雀》。



我許久沒如此密集的閱讀一部近500頁的長篇小說,一來是自己疏懶,二來是總覺得小說讀多了正業就更加拋之腦後(雖然正業也沒有因不讀長篇而有所進展)。我個人主觀的評判一本小說的好,通常會以自己能否在忙亂嘈雜之處忘我閱讀為準則。這是非常主觀的,因為首要便取決於我對於文風之接受度是否夠廣,但我並非正經的文學評論工作者,於是我給予自己如此刁的權利。



之前,我已閱讀過葛亮的《七聲》,所以深知自己不會不適應其書寫的節奏,並且深深地著迷於他勾勒人物的筆觸,是如此有血肉溫度。這內功在《七聲》之中由為顯現,只因七聲便是關於十個人物的靈魂。我想葛亮在與人相處之時該是善於聽風辨色的,除了觀察之外他也亦步亦趨地進行著理解與詮釋。於是在面對人與人之間的細微互動,和難以言說的微妙情感之時,他總能以淡淡幾筆,幾個對話,就寫活了一個人的性情。在《朱雀》之中亦不例外,雖整體結構更為複雜宏大,橫跨三代女性,在劇情反覆折疊虛實交錯的敘事過程中,不僅舖出南京古城的底蘊,更行色出不同歷史、文化處境下的人們是如何掙扎、如何抉擇,又是如何動情、如何糾結,如何付出、如何好好地活。



葛亮作為一位出自南京又學於香港的青年作家,實在讓人看好,我想該是因為他熟稔的是正那種與人平淡交往而繾綣深刻的傳統吧,讀來總是心頭一陣暖意,溫溫地漫開於思緒之中。

 

 

2012年11月17日 星期六

給我一刀

  

就在吃完最後一餐的咖哩豬排飯之後,像是例行的儀式,我便自行開著車載著母雞媽媽到了醫院報到。



雖自行駕駛,但其實主角是我自己。停妥車後,沿著醫院中央走道徐行,一路和母雞媽媽有說有笑,討論著醫院的走道似乎多了新意,色彩紛爛了些。轉兩個彎,走上一條較窄卻也毫無特色的小徑,見底之後有一昏暗小門寫著「第一手術室」。



進門之後,道路兩旁重重厚門壓的氣氛凝重,跟一般較容易進出的「輻射室」雖異曲同工卻也有些許不同,或許是較冷清更顯得寒澈,開門關門的時間拖得更緩,不得不開始猜想一牆之後又是如何刀光劍影血濺四飛。



自報姓名,畫了押之後,便被推至更衣室套上一襲藍綠色的手術服,並帶著很像浴帽的手術帽。母雞媽媽看著看著竟說:「你這造型不錯耶!露出眉毛很年輕喔!」之後又是在寂靜之中等待,等待著那一聲不知何時會劃破靜默的唱名。然後,我跟母雞媽媽就這樣靠著頭睡著了。



護士高聲宏亮的喊了「陳續升~」,驚醒夢中人,連緊張的機會都被慌張佔走。我趕緊帶著疑似浴帽的東西跑進手術室。定眼環顧,在偌大的空間中擺著一坐手術檯,上頭頂著一盞大燈,跟連續劇的場景相差不多。爽朗的護士引導我躺下並推上了手術檯。手術檯除了有一定的高度之外,實際上顯得極窄。



雖然死到臨頭了,但我還是不改好學的精神,問了護士:「手術檯都這麼窄嗎?」



爽朗護士說:「是阿!也一定要這樣高,剛好醫師站著可以開的到你整個身體。(同時手還開腸剖肚的比劃著)」



我又問:「那很胖的人怎麼辦?也是要躺這種手術檯嗎?」



爽朗護士答曰:「恩,那也沒辦法囉,大概就手比較難擺會垂下來而以啦!」





說時遲執刀醫生飄然的從另一小門踏入,氣氛瞬間發條轉緊,備刀的備刀,備麻藥的備麻藥,緊張的我也敬業的緊張著轉動雙眼。



然而,緊張不必久,很快地連轉動眼珠的能力都被剝奪,臉上蓋了兩塊綠布(消毒用),醫師問:「還可以呼吸嗎?」



我答:「還可!」



醫師單刀直入的說:「好!那開始吧!」,然後手就直接壓在我的口鼻上準備住射麻藥。



而我第一感受則是:「嗚!呼吸!不太可!」,從麻藥的痛徹心扉之後,我唯一能配合的就是努力的呼吸。



再有意識的便是綠布一拉開,眼前便是那巨大深邃的白光,像在核心深處藏著一個宇宙,照見的同時才驚覺自己是如此的赤裸且渺小,白光刺的眼睜不開,一片盲眼的白。難怪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的人都要瞇著眼問:「這裡是哪裡?」



當我還在恍忽未定之時,執刀醫師夾著一塊不明帶血塊狀物在我眼前晃阿晃,說:「你看!就是它!」之後他又說了甚麼,我卻一點也記不得,連看都還來不及看清。



接著,我便攙扶出手術室坐著等待麻藥稍退,當我緩步離去之時,背後還傳來爽朗護士熱情且親切的慰問聲,好似說著下次再夠來(但其實是要我小心麻藥後的暈眩)。

 

這時我才意識到,我還來不及跟它說再見,它就這樣在世人皆不看好的情況下,硬生生的將我倆拆散,突留回憶。然而這相處的數月,它實在太過不吵不鬧,讓人怎麼樣也難相憶。

 

 

2012年11月6日 星期二

是否值得?

真的很常會這麼想著。



想知道如果我默默的在死胡同裡猝死,那是會在甚麼樣的情況被「發現」?



並且,如果要每個認識我的人說幾句對我的描述,那又會呈現甚麼樣的圖像?能拼出一個樣子嗎?能深刻的理解並適切地詮釋我的精神思維與性格形象嗎?還是都只是不著邊際的外觀,是如此依循著客套且濫情的形式發言。



又,又會有哪個誰?會在甚麼時後想起我?並開始覺得自己懂得我了?

 

 

這一切困思毫無任何信心,只確定若我就這樣死了,親愛的家人們一定會找上門。但剩下的問題,我毫無把握。



到時,那些我曾用心對待的、密切往來的、淺交深交的,以及深愛過的人,你們能說出怎樣的「我」呢?我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且了無遺憾?

 

 

2012年11月5日 星期一

沒有了

 

看到某師與某位學弟的互動,那種看重與極高的評價,總是會想起過去的我。



在最好的時刻離開,讓印象就此打住,不多也不少。



反例,便是像我這樣。看似密切的維繫住了甚麼,但其實甚麼都過去了,認識就此停止,被太多的片面印象與習慣所切斷,不再有人會想再次的認識我,連自己都漸漸地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也就只是個丑角,在笑臉的背後有著張再平凡不過的輪廓,然後,甚麼也都沒有了。

 

 

2012年11月4日 星期日

沉默

 

好些日子,每一日,每個人。都是在對別人做些甚麼,聽別人說些甚麼。談論著工作、心情、遭遇、困難、思考,透過言談與眼神,逼近一個人需要訴說的內心。盡可能的去感受他人的感受,置換身份的思考我還能多為人做些甚麼。



我穿梭在每個人的世界中,為人歡喜為人落淚。就靜靜的聽,有時附和有時回應。



但也好些日子,沒有遇到一個人,遇到一個從眼神中可看出他想聽我說、想了解我內心的人。



更多的時間,我自己沉默。

 

 

2012年11月2日 星期五

相伴遊山

 

蘇老師與蘇師母前往機場返港了,這幾日與兩位相處,多處在「默劇」狀態,我的耳朵實在不好,粵語聽再多也無法把握。然而,看著他們講話的神情與舉動亦是鮮活。

 

蘇老師不時會體貼的轉換成普通話讓我能融入,雖更多了點相處情意,但可惜講普通話時又少了那分活靈活現。蘇師母的普通話顯然較弱,但看著她一路獨立自主,專注的觀察萬物,並不時點評之,甚至當蘇老師講話時她亦應是在旁叨唸打岔幾句,顯然她自己亦對人事有所不同的評判體悟,未必完全同意蘇老師的講述詮釋。可惜遺憾,我實在對粵語不行。

 

兩老之相處,旁人只能欽羨,蘇老師的溫潤內斂與蘇師母的機智深刻皆讓人喜愛,長者智者風範亦不過如此。也感謝兩老,對後輩的親近關懷,讓我亦能擁有幾日難得自在的旅程。

 

看山,望樹,待雲起。品人,憶往,道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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