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1日 星期二

老靈魂的不安於室



2008年第一篇memo

獻給永遠的文青





  朱天心於〈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中,以他慣用的後設寫法,破除歷史時間與空間的間隔,穿梭其中,拉進讀者(或許是某些特定的讀者)介入文本之中,共同進行一趟回溯記憶的旅程。朱天心以一種呢喃式的話語;一種「同時性」的「彌賽亞時間」(註一);一種憤世忌俗的嘲諷與省思,奮力的抵抗淹沒於主流聲浪中的過去歷史,是種擔憂與懼怕,進而對曾有共同經驗想像的人(某些特定的讀者)的招喚。



  就如同朱天心在〈預知死亡紀事〉中提出了「老靈魂」這個說法,意指一個人輪迴時忘了喝孟婆湯,所以擁有著幾世的記憶。現在老靈魂這個辭幾乎是朱天心的代名詞,她因為記得的東西太多,焦慮也比別人更多,當她寫出別人已經遺忘的過往時,時常讓人以為她別有居心。而他自己也說:「老靈魂們鮮有怕死之輩,也並非妄想貪圖較常人晚死,他們困惑不已或恐懼焦慮的是:不知死亡什麼時候會來、以哪樣一種方式(這次)。因為對他們而言,死亡是如何的不可預期、不可避免。」



  正如王德威在《古都》的序論中提及:「老靈魂生年不滿半百,心懷千歲之憂。」我想朱天心正是如此的帶著在繁華的城市中看見衰敗與死亡的能力;帶著記憶與現實(已預知)之間的失落感,當他面對整個社會變遷的大環境時,那股潛藏的老靈魂就及時的跳出,訴說著內心的複雜心情,這也可以從〈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中,交織了流行、政治、情慾、認同、省籍族群、離散、性、零碎記憶等議題看出,在當時(1992年)一個外省第二代是如何面對解嚴後、國會改選、本土意識高漲、外省人逐漸喪失正經的優勢位置的社會,他的角度為何?



  正是因為面臨了無法定位自己、無所歸屬、卻又逐漸消失的命運,未來是未知的,正如同死亡一樣,那不如回首吧!往回看的找尋自己所立足的位置與擁有的歷史,以記憶與書寫作為一把利刃(如黃錦樹所說),焠鍊著選擇邊緣的勇氣,宣告著眷村與外省人的確實存在(無論有沒有共同的經驗)。〈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不是一篇具有情節的小說,只是陳述一些記憶的歷史現象。在文中眷村的人事物面面俱到且清晰地呈現,從女主角和本省人結婚的隱喻,其實代表著眷村人已漸漸搬離眷村,在社會的各個角落(正隱身於你我身邊),有人沒沒無聞,有人深具影響力。在失去政治經濟上固有的優勢之後,第一代外省人像是群遺民;而朱天心這樣的出生於眷村的外省第二代已漸漸融入台灣主流文化之中,然而,朱天心寫出了一個想像的共同體,用記憶(縱使可能是片斷的記憶)來抵抗遺忘,唯有站在過去的基礎上發言,才能顯得這樣的眷村共同體存在於台灣歷史記憶的脈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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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一種過去和未來匯聚於瞬息即逝的現在的同時性。(P.28)

(Benedict Anderson,1993,《想像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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